散文 | 三人行
■罗瑞花
在秋老虎的天气里,工作、生活中的繁琐烦闷,如同隔年的竹篱笆,一点就着,冒出的烟火灼烤着自己,有时还会殃及池鱼。逃离的念头,总在心里滋生,可逃到哪里去呢?
我只能逃到城西,何莲的家里去。
何莲是我初中同学,丈夫病逝后带着女儿果果和婆婆,在城西贸易城旁开了个裁缝铺,专门做百年后的福禄寿衣,一针一线换取生活日常和女儿的学费。生意虽然不算红火,但细水长流的,天天有活干。
我喜欢去何莲那儿,喜欢看她在沉闷的深色寿衣上用金线绣上祥云龙凤,喜欢看果果在裁衣的案板上埋头做作业,喜欢她婆婆炒的精致小菜。在这个没有男人的家里,天没塌地没陷,三个女人各自主演着自己的角色,然后交融、和谐成一台戏,领着日子往前走。
裁缝铺竟然关着门,这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我打何莲电话,电话也不接,我很奇怪,甚至有点担心,就坐在她家门前的树荫里等。
不一会儿,从旁边的小巷里走来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腿部有残疾的人,他身体的重心全在右腿上,左腿几乎是拖着的,脸部颈部手上的皮肤曾经遭受过严重的烧伤,没有一处平展的,全是皱褶疤痕,头发稀疏黄白相间,眼睛好像受不了强烈的太阳光,眯着,并用一只手挡着,他的另一只手拉着一个矮瘦的盲人,那盲人拿着一根探路杖,斜背着一个黑色布袋,摸索而上。最后上来的是“半个人”,他没有双腿,我不知他是怎样在他的残肢上捆牢一双解放鞋的,他一挪一挪地跟了上来。
树下有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上有一个小竹矮凳。三人来到车前,腿有残疾的攀着车子横梁跨进了车厢,坐在小竹凳上,帮盲人拿着探路杖。盲人把黑色布袋取下放进车厢,双手扶稳了车子的横梁。那“半个人”后来居上,麻利地上了三轮车驾驶位,开动了车子,三人哼着小曲往前走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何莲清脆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正想与人分享这个三人组合带给我的感动,忙指给何莲看。
何莲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说:“他们是最近搬过来的,就住在我家后面。”
“噢,他们这是去哪呢?”
“去上班啊。那个盲人在康复医院做按摩,双腿高位截肢的在康复医院前面的街道上摆了个小摊,专给人治鸡眼,他家有祖传秘技,听说很管用。
“还有一个呢?”
“他是个林场的守林员,一场大火几乎把他烤焦了,他在康复医院旁边的一家超市做仓库保管工作……”
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组合,我悲悯他们的不幸,惊讶他们的生存能力,更敬佩他们坚忍、互相扶持的精神。在他们面前,我还有什么烦恼需要倾诉呢?
这时,果果拖着一只崭新的拉杆箱,挽着身材矮小的奶奶走过来,我记起来了,果果过完国庆节就要去上大学了。她刚入大学不久。
何莲问我找她有什么事,我笑着说,天气这么好,想邀你一起去山上捡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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