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勇敢者的游戏

　　■谭守谋

　　冬天，野游健身，但，不好玩。冰天雪地寒风呼啸，羽绒服包裹的热人卸尽“保温层”，赤条条跃入寒流，刹那间断崖式降温，体温与水温温差竟达二三十度！冰冷刺骨，四肢生疼，血肉之躯如何消受？受罪受罪。可是，一旦跃入水中，所有的犹豫、彷徨、恐惧统统抛在岸边，拼命地划臂蹬腿，“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人的体能发挥到极致，以抗衡寒冷的刺激冲击。奇迹就在痛苦里产生，巨大的温差激发出大量的肾上腺素。上岸后，泳者神清气爽身轻如燕，欢欣愉悦幸福敲门。冬泳是勇敢者的游戏、坚强者的欢宴。

　　坦白地说，大多数冬泳者都不是天然的勇者，都经历过一次次信心受挫心灵战栗的折磨。今天下过水，打败了严寒，可是明天，明天呢？频繁打听，互相预言：“明天是阴是晴？”“明天气温如何？水温几度？”小心翼翼，蹑手蹑脚，表面的“嘘寒问暖”，实则折射出泳者内心的纠结和脆弱。

　　今天正在进行，明天还未来临，不约而同地“担心明天”，焦虑忧愁被提前预支放大了。美国特种部队海豹突击队举世闻名，训练极其严厉残酷，考虑到队员忍受程度的差异，突击队在训练场边挂了一口钟。谁无法忍受了，就去敲钟，表明放弃。逃跑，虽然意味着怯弱耻辱，然而，残酷之下钟声还是不时响起。蹊跷和令人不解的是，90%以上的钟声不是在训练中，而是在晚上休息的时候敲响，这恰恰是结束了一天的痛苦，最放松、最享受的时刻。为什么？后来，心理学家对这一现象深入研究，惊讶地发现：突击队员虽然挺过了一天，却总担心，未到来的明天熬不过去，接着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信心瓦解勇敢折戟毅力断弦……是的，谁见过冬泳者跃入水里折头而返？所有的犹豫紧张都发生在未入水之前，都发生在对明天的恐惧里。

　　呵呵，冬泳者仿佛突击队员，他们参与了残酷的游戏，与严寒斗争，挑战极限，初始者众，善终者寡。今天还是在册、出水时哆哆嗦嗦感慨感叹的泳友，明天就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他们感觉超前，痛苦先行，不知明天和严寒谁先到来，向冬天举起了白旗。预支的“恐惧”是腐蚀性剧烈的强酸，将无畏、勇敢、坚强等意识销蚀殆尽，于是在“最放松的时刻”“敲响了钟声”。与其说冬泳是一项健身运动，莫如说是特殊的心理考验，肌肤的寒冷只是表皮，真正接受严苛叩问的却是心灵。

　　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天的衣服，但今天对明天的无故担忧却掣肘了当下的心情和选择。心理学的无数案例都已认证，绝大多数的担忧都是多余。想想也是，既然寒冷的今天，你迈开了脚步，明天再冷，只不过是在今天的脚下，微微向前延伸了半步，仅仅半步，坚持一下就能跨越。更何况，明天或许反转，意外升温，阳光灿烂和风徐徐呢？提前的“担忧”不是沙金，是垃圾，提炼不出有益的价值，只会令人心生胆怯懦弱，让人心情沮丧畏缩。它使人无端放弃了果敢顽强，失去了尝试的勇气和成功的机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碌碌无为。哦，想起了一句极富意义的叮嘱：“永远不要去跨越一座你还没有遇到的桥。” 这话值得所有勇敢的追求者奋进者警醒和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