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心思简慢

　　刘新昌

　　年初，小区里新装了许多木凉椅。

　　清晨出门或傍晚归来，总能看到三三两两出门遛弯、遛孙、遛狗的老年人，在伸伸手弯弯腰后，闲坐在凉椅上，喝茶、聊天、醒门子（长沙方言，聊家长里短）。不远处，还有一只狗、两只猫、三五个皮小孩，在树荫下嬉闹、骑车、拍皮球。忽然心生羡慕，不用为生活东奔西走狼奔豕突的年岁，才是真正的岁月静好啊！

　　我所在的这个小区在长沙南边，不算老，但也不新。十几年过去，曾经的小树苗现在都已根深叶茂，绿意婆娑。尤其是我家门前的九棵银杏树，现在已有菜碗般粗细了，它们排列成规规矩矩、整整齐齐的方形，夏天一到，亭亭如盖，满目流翠。

　　昨日傍晚，下楼倒垃圾，晚风忽然如潮水般涨起，银杏叶似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叶一叶从树的底部往上翻涌，到顶部后，又一叶一叶地往下垂落，树叶风吹麦浪似的循环往复着，律动有声。

　　本想出去散步的，当即决定回家，提一壶茶、夹一本书、抱一个靠枕下楼，斜躺在凉椅上，吹风、看树、读书、装宝。

　　记得张潮在《幽梦影》里曾说：春风如酒、夏风如茗、秋风如烟、冬风如姜芥。诚然不假。当熏风徐徐吹来时，慵懒的四肢慢慢放松，你会感受到，那风中，夹杂着青草的涩、夏花的香、泥土的味、水汽的润，猛地吸上一口，确如品茗一般，温热入心，须臾便散入四肢百骸，让人体泰心舒。

　　身爽了，心也就痒了，书自然就看不进去了。于是拿起手机猛刷，忽然刷到老树画画的公众号，有篇文章的标题特别醒目：夏风起处，持扇在手，心思简慢，不宜暴走。心想，宜不宜暴走，可能因人而异，但心思简慢，却对世人有警醒作用。

　　现代社会，正如陈道明在《简慢人生》中写的那样：“世间万物由简至繁走到今天，该由繁至简了。”太多人在追名逐利中迷失了自我，太多人在无止境的物欲执念中负重前行，心越来越浮躁，人越来越复杂。简慢，就是要回归简单，放慢节奏，让心摆脱欲望的枷锁，回归大道至简的本真。也许，这样做很难，但至少应该朝这个方向去努力。

　　正这样想着，楼上响起四岁半儿子的呼喊声：“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

　　遂起身回家，将满天星光关在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