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娃的“机械梦”

　        阳锡洲

　　40年前，我刚好12岁。当时，农机尚未普及，父亲在“二亩七”的田里驾驶着一台租来的手扶耕田机，抢时插稻。看着父亲在水平如镜的田里熟练操作，我心中满是羡慕，幻想着自己也能上去开一圈，该有多威风。机会说来就来，有一次，父亲临时有事情离开田地，但机器并未熄火。

　　于是，我偷偷摸摸地坐上驾驶位，左手握住左扶手，右手合上离合器，耕田机猛然启动。然而，我力气小，又无经验，耕田机在田里不断兜圈。我紧张得既不敢停机，也不敢跳下，生怕被铁横梁扫入泥水中。时间仿佛凝固，直到父亲回来，眼疾手快地踩上横梁，稳住扶手，松开离合，机器终于停下。我被父亲夹在腋下放到田埂上，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两巴掌。

　　后来，父亲他们三个兄弟合资买了柴油机、碾米机和抽水机，既方便自家，也算搞点副业。一天，一农民挑来一担稻谷碾米，长辈不在，我自告奋勇。多次旁观长辈操作，我自信已掌握要领。为了发动12匹马力的柴油机，我鼓动堂弟一起手持摇柄，几经尝试，机器终于启动，但摇把却未及时拔出，随着齿轮旋转。排气口冒出浓烟，柴油机像患了严重肺病的老人，喘着粗气转动，最终自行熄火。我不死心，继续操作，碾米机被带动后，我将柴油机速度调到最大，松开进料槽挡板，却因力度失控，碾米机瞬间卡死。庄稼汉目瞪口呆，我们也手足无措。幸亏大哥及时赶来，收拾残局，重新启动机器，白花花的大米终于流进箩筐。

　　一个炎热的夏日，柴油机在杨梅树下轰鸣，将池塘里的水泵向稻田。我们这些孩子跟着水流奔跑，听着龟裂的稻田在水流中发出嗤嗤响声，看着铁管连接处漏出的水线在阳光下形成彩虹，心中满是痴迷。然而，危险悄然而至。一个远方亲戚的小男孩靠近水泵，低速旋转的皮带如锯齿般抽向他的头皮。伯父迅速施救，我则将柴油机熄火。所幸池塘来水不足，柴油机低速运行，小男孩只是擦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几次操作农机的经历，都发生或大或小的危险，父亲从此禁止我触碰任何农用机械。

　　长辈的禁令虽出于安全考虑，却也扼杀了我对机械的兴趣与探索。兜兜转转，我后来选择了乡亲眼中“体面”的工作——坐办公室，进城工作。

　　这或许也算是我对家人和乡亲们期望的回应吧。春雨蒙蒙，春耕时节又近，此刻我竟怀念起乡村在子规啼鸣中的农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