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毛泽东三次写入诗词的黄公略 | 山水洲城记

今年9月30日，是我国第11个烈士纪念日。

这一天，从白山黑水到南海之滨，从中原腹地到雪域高原，中华儿女将以各种方式致敬英烈、缅怀英烈、学习英烈。

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包括抗战英雄在内的一切民族英雄，都是中华民族的脊梁，他们的事迹和精神都是激励我们前行的强大力量。

9月25日上午，经党中央批准，黄公略烈士安葬仪式在江西省吉安市青原区东固革命烈士陵园举行。

这离1931年9月15日黄公略在吉安东固六渡坳遭敌机袭击壮烈牺牲，已过去93年。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仰望星空，那些最亮的星辰，就是英灵们不灭的精神在永远照耀。

黄公略将军，就是这些星辰中的一颗。

一

黄公略，是湘鄂赣边区革命根据地的创始人之一，先后历任红五军副军长、红六军军长、红三军军长，位列36位“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家”之一。2009年，黄公略被中央宣传部、中央组织部等11个部门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

因为屡建奇功，黄公略当时在苏区军民中享有极高的威信，与朱德、毛泽东、彭德怀并称为“朱毛彭黄”。

黄公略曾三次被毛泽东写入诗词之中。

1930年7月，毛泽东写下《蝶恋花·从汀州向长沙》：“六月天兵征腐恶，万丈长缨要把鲲鹏缚。赣水那边红一角，偏师借重黄公略。百万工农齐踊跃，席卷江西直捣湘和鄂。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飙为我从天落。”

1930年，对黄公略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1930年1月，黄公略担任红六军军长，仅半年时间他就把红六军打造成了一支政治过硬、作战勇猛的红军主力。在他的带领下，分散的游击区连成一片，形成拥有34个县、人口达400多万的赣西南根据地；7月，红六军改编为红三军，与红四军、红十二军一起组成红一军团，黄公略成为红三军军长，与担任红四军军长的林彪、红十二军军长的伍中豪，都有就读黄埔军校的经历，年轻且才华横溢，被称为朱毛麾下的“军中三骁将”；8月，他指挥红三军在奇袭湖南浏阳文家市的战斗中取得胜利，歼灭敌军三个团又一个营，这是红一军团成立后的第一个大捷。

1931年2月，毛泽东豪情满怀写下了《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二十万军重入赣，风烟滚滚来天半。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不周山下红旗乱。”词里的“雾满龙冈千嶂暗”，写的就是黄公略率领红三军在龙冈正面击退张辉瓒第十八师的连续进攻的经典战例。这为红一方面军合围敌军争取了时间，最终诱敌深入，全歼第十八师9000余人，生俘其师长、前线总指挥中将张辉瓒。

1931年夏，毛泽东写下了《渔家傲·反第二次大“围剿”》：“白云山头云欲立，白云山下呼声急，枯木朽株齐努力。枪林逼，飞将军自重霄入。七百里驱十五日，赣水苍茫闽山碧，横扫千军如卷席。有人泣，为营步步嗟何及！”这是毛泽东听说黄公略歼灭了敌军二十八师后写下的。在词里，毛泽东称其为“飞将军”。这一次，黄公略率部引诱敌军二十八师进入包围圈，经一天激战，歼敌师直属部队和一个整旅，为之后五战五捷首开胜局。

二

黄公略被毛泽东称为“飞将军”，是有原因的。

这得益于他在浏阳打游击的经历。

浏阳，堪称黄公略的福地。

从1928年11月率领红五军第二纵队开展游击战争，到1930年1月奉命组建红六军转战赣西南，黄公略在浏阳战斗的时间达14个月。

1928年11月，黄公略在平江起义后率红五军第二纵队留在浏阳、平江一带坚持游击战争，11月中旬红五军主力转战井冈山，红二纵队进入浏阳境内找到王首道、张启龙领导的浏东游击队，合编为红五军第二纵队，黄公略任纵队长，张启龙任党代表，兵力300余人；1928年11月15日，黄公略担任总指挥，率红二纵队取得沿市暴动大捷；黄公略在浏阳还参与创建了“双洞”苏区，以仁和洞、大光洞为中心建立浏阳县第一区苏维埃政府，这是浏阳县第一个由工农兵当家作主的政权；“双洞”苏区苏维埃政府成立后，在仁和洞、大光洞进行了土地革命的试验。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黄公略在浏阳的“双洞”苏区完成了《论游击战术》的写作。在这本小册子里，黄公略总结了绕南进北、昼伏夜出、彼合我散（化整为零）、彼集我合（化零为整）、彼驻我扰、彼追我圈等经验，在军中广为印发。这是红军历史上第一部研究和阐述游击战术的军事著作。

黄公略还特别善于用浅显易懂的故事将这些战术讲给战士们听。

在第一次反“围剿”中，对于诱敌深入的作战方针，无论军官士兵，持反对意见甚至发牢骚者大有人在。

黄公略在传达罗坊会议精神时，听大家发牢骚并不生气，而是拿起粉笔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牧童诱牛图”。

他问大家，你们放过牛么？

大家不明所以。

黄公略说，这头牛好比十万大敌，敌强我弱怎么拼？硬碰硬，正是蒋介石所希望的。那我们怎么办？

“以退为进。”黄公略转身又将放牛娃的两只手，画成双手捧着一把草，身后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路的终点是一口用树枝草皮盖着的大坑。

同志们顿时恍然大悟。黄公略又趁机启迪大家，这个“诱”该怎么操作？大家议论纷纷，想出了不少妙计。

在《论游击战术》里，每一条游击战法都有具体的文字说明，并附有战例加以论证。

如在宣传方面就有“海陆空”战术，在河流中放灯、放宣传竹片、门板，在墙上刷标语画壁画，在空中放孔明灯分发传单等，这样就可以宣传革命分化瓦解敌人。在小册子中，黄公略强调，要“集小胜为大胜，即令只缴获敌人一支枪、一颗子弹也是胜利”。

黄公略还敏锐地发觉电台在战斗中的重要性，开办红军第一个无线电技术训练班，培养无线电通讯技术人员。他率领红三军缴获敌人的大功率无线电台，在后续的作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黄公略牺牲后，1931年11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决定，在中央苏区设置公略县，在瑞金和东固修建“公略亭”，中革军委将红军第2步兵学校命名为“公略步兵学校”。公略县成立之日，召开了追悼黄公略的大会，会场主席台两侧悬挂了毛泽东亲自撰写的挽联：“广州暴动不死，平江暴动不死，而今竟牺牲，堪恨大祸从天降。革命战争有功，游击战争有功，毕生何奋勇，好教后世继君来。”“游击战争有功”，赞扬的就是黄公略理论联系实际，善于总结游击战争的宝贵经验。

三

黄公略从小就聪敏好学。

黄公略1898年正月出生于今湘乡市中沙镇朝阳村一私塾家庭，他原来名础、字汉魂。

黄公略14岁那年，目睹了一名税警在家乡附近的一座石桥上欺压民女。情急之下，他冲上前去，用力一掌将税警推下石桥，随后迅速逃离现场。

黄公略的父亲黄秀峰一方面为儿子的正义感而高兴，另一方面又担心儿子的这种“小勇”会招致大祸。于是，黄秀峰教导他要学习天下之“大勇”，即苏轼《留侯论》中所说的，面对突发事件不惊慌，遭遇无缘无故的攻击也不愤怒，因为胸怀大志、目标远大。黄公略深受启发，不仅如此，他还非常喜欢《黄石公三略》等韬略之书，非常钦佩张良从黄石公那里得到兵书、辅助刘邦建立功业，因此改名“黄石”，号“公略”，以此激励自己要做出一番事业。

1913年，开明颇有眼光的黄秀峰送黄公略去双峰高等小学堂读书接受新学。在双峰读书期间，因得知袁世凯破坏共和、窃取革命果实，黄公略愤恨不已，他通过写板报、画漫画等形式，揭露袁世凯的卑劣行径，表明其鲜明的爱国立场，以致被学校开除。

其二哥黄星远心忧家国，两人常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相互勉励。黄星远眼见辛亥革命胜利，于是发奋苦读，立志强兵救国。被保送至中央总校——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后，他眼看辛亥革命转眼失败，军阀混战，洋人加紧掠夺，国家山河支离破碎，感时伤怀，最终忧愤成疾。

1914年，黄星远在临终之际，不言妻室儿女，却惦记国事，谆谆告诫黄公略，“吾为国殒，尔年幼勉之，能保国家于不亡，吾无憾矣！”

1915年5月，黄公略从油印的传单中得知，袁世凯不惜丧权辱国与日本签订“二十一条”。

家事国事，推动着满腔爱国热情的黄公略，投笔从戎，参加了打着护法旗帜的湘军。他在湘军先后当过文书、国文教员、排长。

1922年秋，黄公略与战友李灿、彭德怀一起考入湖南陆军讲武堂。1923年8月结业后，他回湘军第2师3旅6团任副连长、连长。

从小喜欢兵法韬略的黄公略，在长沙走上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湖南陆军讲武堂成立于1916年，由当时的湖南督军谭延闿创办。学堂的地址最初设在长沙市又一村装备库，后来也曾在小吴门外原陆军小学堂的旧址进行教学活动。刘少奇、彭德怀、黄公略等都曾在这里学习。

在讲武堂期间，黄公略接受了包括战术、地形、兵器、筑城等军事课程的学习，这些学习经历为他后来的军事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26年7月，湘军第2师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8军第1师。因在北伐战争中作战勇敢，黄公略被提升为第2师第30团少校团副。

1927年，得知黄埔军校开办高级军官训练班，黄公略认为这是进一步深造自己、追求新的理想的好机会，于是前去投考。在黄埔军校深造期间，黄公略有幸遇到恽代英、萧楚女、李济深、顾清选等一批优秀人才，其思想深度广度进一步加深。其同学刘子奇评价他：“言行持重，善于钻研。尤其对军事学术，学而不倦……判断力强，处理问题果断，有魄力，不误时机。且兴趣广泛，喜欢阅购进步人士的著作……”

黄公略善于比对中西战争，常反复推演战争胜利、失败的关键因素。他常深有感触地说，“军人应该既是军事家，又是政治家。”

黄公略在黄埔军校军事科学习时就坚持站在革命派一边，积极拥护中国共产党的主张。1927年广州起义失败后，他毅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四

9月25日上午10时，黄公略烈士遗骸安葬仪式举行。礼迎烈士、覆盖国旗、奏唱国歌、宣读烈士生平祭文、安葬烈士、敬献花篮……“飞将军”黄公略魂兮归来。

1931年，时年33岁的黄公略壮烈牺牲，被秘密安葬。20世纪60年代，党和政府以及军队有关单位曾组织力量寻找黄公略烈士遗骸，但未能找到墓址。2022年，经守护黄公略墓地的村民提供线索，其遗骸终于在东固畲族乡的白云山中找到。后经与黄公略亲属DNA比对和专家论证，确定为黄公略烈士遗骸。

93年后的今天，烈士牺牲处，百姓安居乐业，这盛世如其所愿；在公略步兵学校旧址——于都县城关小学，教室内书声琅琅……

“壮哉黄公，英灵不朽，赫赫之光，启励后生。我辈后人，当怀士气，遗志有继，踔厉前行。外御其侮，内修景行，同心同袍，矢志复兴。强国建设，思想引领，巍巍中华，国运昌隆。黄公略烈士永垂不朽！”生前屡建功勋、跨越93年寻找，烈士黄公略今披上新中国国旗。在黄公略的家乡湘乡市中沙镇，有一个公略村，坐落于海拔600多米的紫山和朝阳峰上。在全国红色美丽村庄示范村打造过程中，中沙镇对黄公略故居进行了全面修缮。黄公略故居已成为湖南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湘潭市党员教育现场教学点，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游客。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热土一抔魂。从江西吉安到湖南湘乡，正如90多年前“从汀州向长沙”，烈士的英魂必是带着凯旋的微笑，潇洒走来……

作者/张金霞 彭培成

编辑/尹玮 校读/肖应林

初审/彭培成 终审/文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