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回归从前慢
■靳莉
听说蒋勋的《细说红楼梦》不错,可是有160集,每集1个多小时,全部听完最起码需要160个小时。160个小时可以看30本书、80部电影,电视剧也可以追七八部,这样花费时间的事总觉得不值得。
春节宅在家无所事事,我竟然听上了,没想还越听越沉迷。蒋勋的声音温柔如水、娓娓道来,他像一个裁缝,把红楼梦拆成小块小块,揉碎了、掰开了,服饰、菜肴、糕点、胭脂、颜料、茶叶,宝玉的紫金冠雀金裘、黛玉的羊皮小靴银鼠坎肩,妙玉的茶器、宝琴的凫靥裘,每一个场景细节都被他抽丝剥茧,一丝丝一缕缕寻踪觅源,然后用金线再一点点缝合拼接成整体,让人有焕然一新的感觉。160个小时很长,却也很快,常常是一边听书一边做早餐、洗衣服、拖地板,或者泡杯茶坐在阳台上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想着书中的情节,时光就像流水般哗哗地,忽然就爱上了这样悠哉悠哉的日子,让人意犹未尽、浮想联翩。
生活就是这样意外,你总想追求快,一本书恨不得2小时就读完,一部剧超过30集就不敢看,一周就想玩遍一个省,可有一天竟然花了160个小时去听完一本书,才发现那囫囵吞枣的30本书都不及这一本,才知道快不一定就能达到目的。忽然想起慢生活发起家卡尔·霍诺说过一句话:慢生活不是磨蹭,更不是懒惰,而是让速度的指标撤退,让生活变得更细致。
一场突来的疫情把大家都拉回了慢时光里。忙碌的日子就像被导演按下了慢镜头,一帧一帧一秒一秒,不许你2倍速、也不许你跳跃进行,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拉得很细很长,日子里的一点一滴都被扩张放大。
聚会少了,出行少了,加班少了。时光似乎成了最廉价的物品。身边的朋友们从最初的宅家追剧、网游、刷微信、睡觉,甚至数瓜子壳、数树叶、数花瓣,再到后来的学做包子馒头油条、养花、练书法、学拍视频、学舞蹈、做手工,大家在慢慢地转变心态,从最开始的焦虑不安变得乐在其中,甚至开始享受起这种慢生活。
有个朋友曾经工作很忙,一周大半时间几乎都在应酬,这段时间因为疫情,工作突然一下清闲起来。于是每天无所事事的他开始陪着孩子看动画片、玩乐高积木,在小院里挖起水池、种起花草,对着菜谱兴致勃勃地学做水煮牛肉、糖醋排骨。他感叹着,其实人还是要适当地停顿、休整,回归生活,平常那么忙忙碌碌地工作不敢喘气,却是舍本逐末,失去了奔跑的意义。
上帝关了一扇门,却又打开了一扇窗。是选择两倍速,还是选择从前慢?当我们经历了这几个月的生活也许都会找到心中的答案。
在故宫的养心殿燕禧堂上挂着一幅《九九消寒图》,写着:“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九个字,每个繁体字九画,一共八十一画。据说古时的人们为了度过漫漫寒冬,迎接春天到来,他们从冬至开始就写这九个字,每天仅写一笔,当九个字写完,也就迎来了春天。八十一天写九个字,在这个吃饭刷抖音、旅游忙打卡、炒菜都能追剧的倍速时代,我无法想像古人怎能这样地气定神闲、从容不迫。不管是晴还是雨,不论是忧还是喜,每天都必须庄重地描下一笔,如灌浆的种子,饱含着深情与期待,一笔笔写来、一天天走过,寒冬消散,春暖花开,那一个个缓慢的日子最终化茧成蝶,化成了一树的繁花与盛景。
曹雪芹花了十年才写成《红楼梦》这一部惊世骇俗的作品。BBC横跨7个洲,41个国家,差旅91次,1500人参与,拍摄1794天,才拍成《七个世界,一个星球》这部精彩绝伦的纪录片。演员刘敏涛从16岁就开始拍戏,多年未红,可她不急不躁不慌不忙,每一步都踏踏实实,每部剧都精心打磨,终于在40岁爆红。
慢是一种沉淀与积攒,慢也是一份打磨与锤炼。不会按暂停键的人也永远无法加速奔跑。
生活可以很简单、很纯粹,可以走得很慢、很悠闲。像古人那样抚琴、赏花、弈棋、烹茶、饮酒、写诗,返璞归真、意趣天成。像《山茶文具店》中的鸠子一样亲笔写下一封封温暖人心的书信,像《小森林》的市子一样日升日落、田间水边,认真做着大自然馈赠的每一种食物。和心爱的人慢条斯理地谈一场没有尽头的恋爱,在每一个草长莺飞的春天认真观察每一朵花的形状。
生活的一张一弛、一轻一重,每个过程、每个表情,都有它万千曼妙的身姿,任何形状都足够美好,错过了就永远不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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